【韩喻】捕风者08
（八）
祁远小朋友今年八岁，假如不是四岁时父母和爷爷在车祸中意外丧生，只留下他一个，他的童年就和普通的小学生没什么两样。来到福利院后，尽管院长和徐老师对他很好，却总和同龄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去。福利院里常有人探望，他都觉得无聊又麻烦，要不就一个劲捣蛋，要不就躲在角落里自娱自乐。
不过这次有所不同，他坐在墙边的小凳子上晃着退，抬头看墙边的那个“大魔王”。下午有个联欢会，这会所有人都在忙着布置活动室呢。
“愣着干嘛，快去呀！”
不知被谁推了一把，他踉跄着上前，凑到韩文清身边。后者脚边放着一叠红色的大字，手里拿着其中一张，正在往墙上贴。
“喂，你贴歪了！”祁远抄着手在他身后喊。
霸图队长停下动作，回头看他，“朝哪儿歪？”
小男生指指他头顶，“右上角太高了，哎，你这样瞎折腾，还不如我帮你看着呢！”
韩文清挺惊讶，这小男孩儿就是刚才主动来搭讪，还喊他“大魔王”的那个吧？不过其他选手都在各忙各的，他确实需要一个帮手。
“行，那你就帮忙看着。”
见对方爽快答应了，祁远欢呼一声蹦跳着蹿到他身边，说是帮忙，唠嗑兼捣蛋的成分还多一点，一会儿把整叠纸摊在地上认字，一会凑到韩文清跟前，左一句右一句，倒豆子似地提问。
“你在用什么贴？哦，是双面胶！我知道，一起学校手工课上用过的！哎低了！高一点！”
“手工课？你读几年级了？”韩文清把手上的纸往下挪一厘米，“行了吗？”
“行了，贴下个吧！”祁远接话，“过完暑假我就上三年级了！三年级就可以评护旗手了！”
“是么？”
“当然啦，哎！你好高啊！你有多高？一米八有没有？”
“差不多，一八一……你多高了？”
“一米三，唔，181减去130等于……比你矮50多厘米！哼，我每天都喝牛奶，等我长大了，总会长得比你高！”
“……”小男生像一头气势汹汹的小狮子，韩文清无言以对，不过祁远很快忘记了身高差带来的郁闷，退后几步查看他贴的最后一个字——“联欢会”的“会”字。
“往左，再往左，哎！过了！往右……停住别动！我看看正了没！”
男人个子很高，做这事毫不费力，固定好贴字后回头看着他。
“正了？”
“行了！”小男生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，咧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，中间第二颗乳齿前天刚掉，新的牙齿还没长出来。
贴完这个字，两人又一起收拾了材料，祁远突然抬头说，“哎，你不表扬我一下么？”
韩文清愣了愣，回忆了一下自家队副平日里是怎样表扬青训营的小队员的。
“你做的很好。”
祁远小嘴一噘，不满极了，眼睛里满是委屈：“太没诚意了，以前徐老师表扬我的时候都会摸摸我的头！夸我乖呢！”
一秒、两秒、三秒。霸图队长僵硬地伸出手，放在小男生头顶胡乱地揉了几把。
“……乖。”
哪知道下一秒，小男生就咧嘴笑了起来，转身冲教室一角的同伴们嚷嚷道：“嘿嘿！我赢了！他摸我头啦！这个礼拜谁都不许跟我抢电脑啊！”
韩文清哑然，居然被摆了一道。霸图队长平生难得吃这种哑巴亏，对手还是个半大的孩子，一时半会竟不知道如何反击了。
一大一小对话的当口，身后围观群众已经已经全傻眼了，大家纷纷放下手里的活，聚到一起交头接耳。
“我去，父慈子孝啊！你说老韩是不是吃错药了？”张佳乐最早发问，队友离去、决赛失利使他他始终难以释怀，这会见到韩文清跌破眼镜的举动，难得也感兴趣起来。
“老韩像是没吃药吧，哎大眼你有药吗？”黄少天戳戳身旁的王杰希。
“是挺少见……不过我看你比较需要吃药。”王杰希冷冷讥讽。
“靠靠靠你会不会说话！你才吃药！你全队一天三餐都吃药！”
这群人里也不是没有冷静派，雷霆战队的肖时钦推推眼镜，朝向张新杰：“张副队，韩队这真可够稀罕的……你见过他这样吗？”
张新杰同样推推眼镜，霸图的这位副队向来以严谨出名，他苦思冥想了一会，给出了一个比较稳妥的答案：“我到霸图之后没见过，以前有没有不知道，我得问问前辈们。”
而楚云秀、苏沐橙两个姑娘连讨论都来不及参加，掏出手机对准韩文清和祁远咔咔咔拍了个过瘾，很快，两人的微博先后发了图片和视频，拍摄视角毫无重叠，默契惊人。
喻文州之前在隔壁办公室帮忙给两个小姑娘排练主持人串词，忙完了才回来加入布置大军，见里头热闹非凡的场面，好奇地了凑过去。
“你怎么才回来！错过老韩一场好戏！”
“什么好戏？”
“我跟你说啊，老韩他……”黄少天正要绘声绘色地给他转述，很快被两位姑娘挤到一边去了。
“喻队别浪费时间听他啰嗦，我有照片。”苏沐橙将手机递给喻文州，“秀秀还拍了视频呢！”
视频里的霸图队长满脸尴尬地摸着小男生的头，似乎很努力想摆出温和的表情，发现自己被当成赌注后，又是少见的无奈茫然，加上黄少天添油加醋的解说，喻文州觉得有趣，原来一往无前的霸图队长也有这样的一面，意外地很温柔嘛。
还了手机，他弯着细长的眉眼，冲着韩文清直笑。
午饭后的一段时间照例要安排午休，大一些的孩子跟着两位女选手在小房间里看书休息，苏沐橙和楚云秀各自捧着一本童话书，重温着孩提时光。
张新杰对午餐的膳食有些建议，去找徐老师讨论了，剩下的人便看着十几个小年龄的孩子，做他们最讨厌的一件事——睡午觉。地板上靠墙铺了两条长长的席子，男生睡一边，女孩子睡另一边，喻文州跪坐在女生铺的一头，小姑娘们对这个笑起来温和的大哥哥格外有好感，最小的两个甚至把脑袋枕在他腿上，弄得喻文州动弹不得。
男生这头，黄少天四仰八叉地和小男生们睡在一起，其他人也各自找了空位坐下休息——而平日里最让老师们头疼的几个淘气包，被集中到了韩文清的面前，这会哪怕再不乐意，当着大魔王的面谁也不敢造反，全都老老实实躺着不动了。
韩文清还不困，他无所事事地靠墙坐着，突然，手机震了一下，有短消息。
[韩队今天看起来很高兴？]
信息的发件人是喻文州，他抬首望向对面，蓝雨队长微笑着对他晃晃手机。
[你是在嘲笑我？]
[哪敢呀，只是觉得祁远这孩子和你挺投缘的。]
[他是很特别。]
与祁远认识不过半天，这孩子像大部分男生一样好表现，话很多，但有时候又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早熟，甚至有些狡猾——这一点，和某个人倒是蛮像的。
[既然不是比赛，放松地享受也挺好，对吧？]
韩文清没接他的话，想了想，又发了一条过去。
[这样跪着腿不疼？]
[疼呀。不过也挺开心的，毕竟蓝雨没有妹子嘛，可以再忍忍。]
过来一会，喻文州又紧接着发来一条。
[谢谢韩队关心。]
再看向对面的时候，喻文州已经倚着墙睡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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