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黄喻/微卢刘】鱼市风云0-7End+彩蛋

※手速的小核弹说爆就爆,写完索性一块儿发了,把原来那个删掉

※胡编乱造的伪黑道趴,都说了胡编乱造了不要纠结那些细节啦

※配图是一张在广州拍的鱼市



坊间传说不可尽信,反之,有一些却不能不信,若是将之当成吓唬小孩子的耳旁风,那可是会吃大苦头的。

溪山市场的传说就是其中一则。不知从何时起,G市的妈妈们口口相传,总用这样的话来告诫小孩子:

“无事唔准去鱼档玩,小心卑人剁手趾!”

 

上世纪初,溪山市场还不能称为“市场”,仅仅是渔船码头边的几个小鱼档,慢慢地鱼档多了起来,规模逐渐扩大,才成了小有名气的鱼市。战乱年间时局动荡,社会也不太平,不时地有些流氓地痞欺凌善良的鱼商,彼时鱼市里有一名魏姓的军阀后代,在某一天终于忍无可忍,带领鱼商们奋起反抗,这名义士用一把杀鱼的刀斩下了当时黑社会一名小头目的左手,此后,就再也没有人敢打鱼市商贩的主意了。

时过境迁,百年后的今天,发展壮大的市场占据了大半个街区,规模空前,而自那一场载入史册的斗争开始,鱼市也逐渐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帮派,名为“蓝雨”,说来也有趣,本是为了抗争压迫而组成的战线,到了和平年代,反而成了G市本地最大的黑道组织,而那柄传奇的杀鱼刀,经过重新打制和改造,也作为组织首领的信物,代代流传了下来。

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有都市传说的地方,就有外人无从得知的故事。

 

蓝雨的上一任大佬魏琛,是魏家的第五代传人,自魏琛再往下,有一名侄儿叫黄少天——关于黄少天为什么不姓魏,其中另有一段隐情:黄少天的父亲是魏琛的胞弟,母亲却并非是魏家明媒正娶的媳妇,他自幼不在魏家长大,也随了母姓,后来生父因病亡故,魏琛又是个彻头彻尾的光棍,眼看魏家不能无后,蓝雨也确实需要一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,黄少天那时候还在读初中,某天放学路上就被一伙黑衣人绑到鱼摊,惊恐万分的少年被告知了一切的始末,此后,便开始了作为蓝雨少主的生活。

到黄少天成年的时候,已经成了鱼市里最引人注目的一位,对于不明真相的买家来说,这是个性格开朗的年轻人,挑的鱼都活蹦乱跳,杀鱼的动作又快又好,最重要是长得还英俊,嘴巴又甜,深受各路阿姨妈妈和小姐姐们的青睐。

当然在另一处,蓝雨的天哥又是道上出了名的人物,人尽皆知他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,每逢帮派冲突火拼,如果正面遭遇黄少天,那就只有自求多福——遇上蓝雨的“妖刀”,别说打赢,能完整地回去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。

关于蓝雨的帮派背景,G市人大都心照不宣,而当喻文州来到鱼市时,对此几乎一无所知。

 

那是一个闷热的五月,下雨前的空气像一个蒸笼,把人蒸得头晕胸闷难以呼吸。鱼市的生意不怎么好,鱼档的小老板都躲在风扇前乘凉偷懒,黄少天百无聊赖地磨着一把刀,边磨边打哈欠。

“咳咳……”有人站在他摊位前面发出几声咳嗽。

黄少天心想你买鱼就买鱼,说就好咯,还咳嗽,没事装什么逼?他抬眼一看,来人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,脸色不太好的样子,似乎是真的生病了。

“你好,我买鱼。”

买什么鱼你倒是说啊,鲈鱼鲫鱼还是大头鱼,这里满地都是鱼咯!

吐槽归吐槽,生意还是要做的,黄少天伸个懒腰起来,“你要什么鱼啊,今天好货不多,就这几条鳜鱼还算新鲜,煮汤清蒸都不错。”

“那就要一条吧,”青年人说完又咳了几声,咳完补充道,“小一点的。”

小小一条鱼还有什么可吃的咯,黄少天内心吐槽着,伸手在鱼盆里搅和两下,提起其中最小的一条,“喏,最小的就是它啦!要帮你杀吗?”

“好啊,麻烦你了。”

黄少天到鱼市之前也读的不算什么高级初中,加入蓝雨之后就更不怎么念书了,像这样说话软绵绵、文绉绉的人向来和他不对付,不过看他病怏怏的样子,也懒得计较,迅速地杀完鱼装进袋子,结账收钱。

“一斤二十八块,你这条一斤一两,我算算……”

“三十块八。”

“哇!你算得好快!我计算器还没打开呢!”

“见笑了,学过一点算账而已,”青年微微一笑,从钱包里掏出一些零钱,“给你钱,正好的。”

青年的手指白皙而干净,人也一样,在脏兮兮的鱼市显得格格不入,黄少天看看自己沾满鱼腥气的手,在衣服上擦了又擦,直到觉得干净了才伸手去接钱。

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,天色越来越暗,随后有大大小小的雨点落下,在整日的闷热后,一场暴雨终于姗姗来迟。

青年没有带伞,却像是没事人似地转身冲进雨幕里,黄少天忍不住冲他的背影喊话:“喂!雨下的这么大,你要去哪里!”

那人转身说了句什么,可惜雨声和周围鱼档收摊的动静太大,他压根听不清,只好也跟着奔出去,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,这样淋着非病了不可——况且他好像本来就有病啊。

“我要回去给弟弟煮饭,他在家里等我。”青年抽回他被黄少天拽住的胳膊,执意要冒着雨回去。

“靠!真服了你了!你站在那里别动,等我一下!”

他招呼边上的人帮忙收拾鱼档,自己去发动机车,又顺手捞了一件雨衣出来,机车停到青年身边,他把兜在青年头上,说道:“上车,我送你回去!”

 

喻文州的家在距离鱼市不远的一个老旧街区,一街之隔就是新建的楼盘,比对之下显得老房子更加破败简陋,因此被这个鱼市小老板送回来的时候,他是有点尴尬的。

“那个,谢谢你送我,我……”

他想说我自己上去吧,但看看小老板为了送自己回来也淋得全身湿透,又不忍心,话到嘴边转了个弯,改口道:“我家里很乱,不过有干毛巾和热水,不嫌弃的话上来坐坐吧?”

黄少天当然是没有意见。

 

沿着狭窄阴暗的台阶走到顶楼,喻文州没拿钥匙,而是敲了敲门:“瀚文,开门。”

隔着门板传来清亮的嗓音:“来啦!”

开门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,穿着校服,他好奇地看看喻文州身后的陌生人,也不怕生,问道:“文州哥,有客人啊?”

“嗯,这位是——”

他猛然顿住了,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过小老板的名字。

“黄少天,我就在溪山市场卖鱼,有空来玩啊!”

黄少天很爽快地自报家门,少年长得很可爱,眼睛大大圆圆的,让他很有好感,莫名觉得亲切。

喻文州感激地笑笑,侧身让他进屋。

“请进来坐。”

 

黄少天进屋后打量着青年的住处,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,这屋子只有十来平米,收拾得还算干净整齐,只是东西一多难免显得拥挤,屋子里家具也十分简单:一张单人床、一张行军折叠床,一个衣柜,墙角一张窄桌,放着热水壶、洗漱用品,桌子下面堆了几个放杂物的箱子。

中间的空地上有一张方凳,上面摊着一个作业本,方凳边有一个更小的板凳,估计少年刚才就坐在这小凳子上写作业。

“大哥哥,喝茶!”

才一会功夫,少年已经倒了杯热水,递给黄少天,杯子是最普通的搪瓷茶杯,不少地方掉了瓷,但洗得很干净。

 

“作业做完了?”青年温柔地摸摸他的头。

“嗯,写完啦!我可以去隔壁看一会儿电视吗?”

“去吧,吃晚饭之前要回来。”

少年欢呼着跑出去敲邻居家的门,黄少天这才发现屋子里连台电视都没有,床上却有一台廉价的笔记本电脑,也许是这里最值钱的电器了。

他喝了一口热水,局促地在屋子中间站着,青年收起方凳上的作业本,指着凳子请他坐下。

“我叫喻文州,那是我弟弟卢瀚文,今天太感谢你了,咳咳……”

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,脸涨得通红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黄少天见状,急忙伸手在他背上胡乱地拍了两下,又把手边的杯子递给他,说:“不要紧吧?快喝点水,你是不是生病了?生病了就要去看啊,拖着不好哦!”

“去看过了,也在吃药。”

他说得轻描淡写,黄少天倒是很快明白过来,这家人经济条件一定很差,估计不是没钱看病就是买不起好的药,他平生难得起了想帮助陌生人的念头,又不想做得太明显伤了别人自尊,正巧他眼尖地瞄到杂物柜上放这些招聘启事,也许这人是在找工作呢?

“呃,那个,鱼市里缺一个算账的会计,我看你算数很好的,要不要来帮忙啊,薪水不低的哦?”

说完,他等着喻文州回答,心里是少有的忐忑,见他面露难色,又问:“怎么了,你还有啥条件我们可以商量嘛!”

喻文州犹豫了一下,说道:“我还在念大学,只有晚上有时间……你那里接受兼职吗?”

“切!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呢,ok的啦,每天晚上来我这里就行,我先预支你一个月薪水,你看你,买这么小一条鱼,还不够塞牙缝,回头我再送你两条煮了补身体吧!”

“好。”

 

这天黄少天在喻文州家里待到很晚,他额外多叫了几个菜的外卖,和兄弟两一起吃了晚饭,直到外头雨势减小才回去。他跨坐在机车上,从楼下看六楼的窗户,柔和的灯光透出来,带着温暖的湿意。

他仿佛嗅到了久违的家的味道。

 

(三)

蓝雨黑帮的扛把子魏琛外出谈了一个礼拜生意,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居然多了两个大活人。看着客厅里在做功课的中学生和书房里在翻账本的青年人,魏琛大惊,连忙把黄少天喊来问话。

金屋藏娇也就算了,臭小子好歹是他的继承人,玩个女人也没啥,可这特么是个男的啊!还带个娃!搞什么鬼咯!

魏琛坐在太师椅上,扶手拍得啪啪啪响,跟着怒吼:“这啥情况,年轻人爱玩,你在外面胡搞我也不说你,这咋还捡了一个人回来养,还有个拖油瓶!”

这时候,三名涉案人士自然是不敢再做自顾自地做事了,并排坐在对面沙发上,黑帮大佬全身泛着煞气,卢瀚文吓得直往喻文州身后躲,后者还算镇定,勉强抬眼看了看魏琛。

魏琛一看这小子细长的凤眼,心想哎哟卧槽真是个狐狸精,啊呸,真是个男狐狸啊!

男狐狸还没开口,小兔崽子先说话了:“老鬼你想什么呢我哪有这么龌龊!我这是——那什么,扶贫帮困!帮困!你懂不懂!”

黄少天一把抓过卢瀚文,推到魏琛跟前:“你看看这小家伙,瘦不拉几的!又是孤儿,他哥哥又病了,还没有工作,没吃没喝没药!我就是给他提供个职位咯,你不是缺个会计吗!文州算账很快的!”

“放屁!孤儿哪儿来的哥哥啊?我读书少你别跟着外人合伙骗我!”

“……魏先生,不是的,我和瀚文都是孤儿院的,只是瀚文不愿意去领养的家里,才跑出来跟我过的。”

 黄少天接口,“是啊,他白天要念书晚上来做账,每天搞到一两点回家,路上多不安全,反正家里这么多房间,多住两个人又不会绊倒你的咯!”

喻文州说完又开始咳嗽,佝着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,卢瀚文也顾不上怕了,拍着背给他顺气,圆圆的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魏琛。

“魏叔叔别生气,等文州哥的病好了我们就走。”

魏琛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,因为胞弟和侄儿的遭遇,就怕人走情感套路,两人话说到这份上,这男狐狸又不像是装病,小家伙还一脸委屈惊恐地望着自己,搞得自己好像真的十恶不赦一样,虽然他是个黑道大佬,也是有操守的好吧。

“去去去!管不了你们了!”他大手一挥,气冲冲地回了自己房间。

喻文州咳了一会缓过来,轻声说,“要不然,我们还是回去吧,住在这里的确是太打扰了。”

黄少天却笑了,说道:“我家老鬼就是说话难听,但他这样说就是不会反对了!你们就放心住下了吧!阿姨炖了雪梨,你晚上别忘了吃,怎么咳这么久都不好嘛,明天找徐景熙给你看看,抓点中药补补!”

“还有你!”黄少天又看看卢瀚文,“老鬼好像挺中意你的,自己机灵点,端个茶捶捶肩,我保证他不会再为难你啦!”

少年惊恐的心终于安定下来,这一天在他人生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,被接纳、被承认,拥有了舒适的安身之所,似乎就要告别那些忍饥挨饿的日子了。

也许以后,这里可以被他当作一个真正的家。

 

(四)

将喻文州和卢瀚文接到家里以后,黄少天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他将卢瀚文当作亲弟弟那样看待,早上开摊之前,骑机车送他去上学,如果喻文州下午没课,就同他一起去学校接卢瀚文回家,三个人骑机车麻烦又不安全,就坐几站公交再步行,黑道少主也从没觉得委屈过。

 “天哥,我想吃那个!”

卢瀚文指着路边一个小吃铺子,门口的食客正在吃馄饨面,从前生活拮据,为了节约成本都在家里吃饭,他很少有机会吃这种街边小吃的。

“吃吃吃,老板,来三碗!”

黄少天大手一挥拉着两人进去坐,不就是个馄饨面嘛,看把孩子馋的。

“两碗,谢谢,”喻文州微笑着纠正,“吃太多了晚饭就吃不下了。”

 

话是这么说,从小吃店出来,卢瀚文一路又吃了小半碗双皮奶、半分萝卜牛腩和几颗鱼蛋,走回黄少天家里的时候肚子都撑圆了,哪还装得下什么晚饭啊。

 

蓝雨的光棍居多,没什么女人,自然也没什么孩子,冷不丁来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孩,长得可爱又懂事,又给少主当亲弟弟似地带在身边,鱼市的汉子们都快把这小少爷宠上了天,隔三差五送点新鲜的海产过来,谁家做了好吃的也喊他去,都说是给小卢少爷尝尝鲜。

至于老大魏琛,最开始还骂他是男狐狸带来的拖油瓶,现在呢?下头各个堂口小弟送来的好东西,适合小孩子的都优先挑一份给卢瀚文送去,宝贝得不得了。卢瀚文被这天降的金汤匙砸个正着,有点晕眩,又心怀感恩地接受着这一切。

 

喻文州却不这么认为,直觉告诉他鱼市的人并不简单。

一天深夜,他梦里咳了两声醒来,夜深人静的,楼下客厅里的响动就格外明显。他小心翼翼地下床,赤着脚把门开了一条缝,即便如此,客厅里的人还是轻易发觉了他。

“谁!”

那声音十分熟悉,然而狠戾如冰冷的刀锋,令他不寒而栗。

是黄少天。

“我。”

见躲不过,喻文州索性深吸一口气,推门走到楼下,黄少天陷在沙发里,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。

“不好意思啊,味道重了一点。”喻文州走到跟前的时候,黄少天突然说道。

喻文州是不喜欢腥气的,鱼腥味、油腥味、血腥味,都不喜欢,卢瀚文爱吃鱼,做饭之类的勉强可以忍耐,但黄少天知道这一点之后,每次从鱼市回家都要用柠檬水将手洗过好几次再进门。

这时他身上的倒不是鱼腥气。

“你受伤了?”

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灯,但喻文州眼尖地看见他手臂上狰狞的伤。

“下雨,骑机车打滑,摔了一跤。”

黄少天此时难得的惜字如金,喻文州也不好多说什么,轻声问,“药箱在哪里?”

他依照黄少天的指示找来药箱,很大一个,里面都是些治疗创伤的药,角落里有几个极小的玻璃药瓶,他拿起来看,瓶身上的字样令他大吃一惊,都是些绝无可能出现在普通民宅里的镇痛镇静的药物。

他回到客厅给黄少天包扎,伤口很深,他觉得也许得缝上几针,黄少天却说等天亮了再说,又面无表情地抽了一剂吗啡给自己扎了一针。

喻文州欲言又止,他也许不在这时候多嘴,黄少天却像发现了他的心思,低声说:“偶尔用来止痛,不会上瘾的,其他的,我找机会慢慢告诉你。”

他似乎很疲惫,整夜的激斗、受伤消耗了他太多力气,药效渐渐上来,胳膊不再那么要命的疼了,话也懒得多说一句,挥挥手走进自己的卧室睡觉。

 

喻文州却没法心安理得地回去继续睡了。

他是外市人,并不知晓蓝雨和鱼市的关系,但是孤儿院环境复杂,从小在那里长大令他对周围的人事变得十分敏锐,一开始他只是怀疑这里的人有黑道背景,他做的那些账目表面都是海鲜生意,实际上却有一大笔不明资金不着痕迹地进出,加之黄少天越来越频繁的外出和这次莫名其妙的“摔伤”,他没学过医,但至少有常识,那显然是锐器切割的痕迹……如此种种,就算对方没告诉他,他也能猜个大概。

收拾完客厅里的一片狼藉,他甚至找来湿抹布擦干净皮沙发上的血迹,洗完手,进屋前还去看了一眼在小房间的卢瀚文。

小孩吹着鼻涕泡睡得正香,对夜里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,也许正在做一个被哥哥们疼爱着的美梦,翻了个身嘟哝几句。

“天哥……这个鱼好好吃哦……”

 

(五)

那天之后,黄少天同喻文州的关系就有一点僵硬,接卢瀚文回来的路上不再像往常那样说说笑笑,连卢瀚文都看出了异样,可是两人一个只是微笑避而不答,一个顾左右而言他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,他也只好扁扁嘴不再过问。

鱼市的人都知道喻先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,少主平日里对他的维护明眼人都看得出,可这会儿又是闹的哪一出啊?

喻文州每晚翻账本的时间比以往更长,有时到第二天早上,黄少天路过书房时就看见他伏在桌子上瞌睡,问他却又直说是账目比较大想看仔细些。喻文州的眼神总是很平静,即便是那天夜里面对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也一样。

魏琛背存了疑心,私下对黄少天说这小子没那么单纯,甚至起了杀心,黄少天死命地拦了下来,自己为他担保,可其实心里也打着鼓,对这个人,他难得那样在乎,却怎么也看不透。

 

除了溪山市场以外,蓝雨明里暗里也拥有众多产业,那么多年来,黑白通吃为它带来财富和势力,也树敌无数。最大的对家这阵子刚换了当家的,信任的大佬需要树立威信,便对垂涎已久的那个港口仓库打起了主意。这半个月来大大小小的械斗无数,蓝雨下属的正经营业场所也饱受骚扰,兄弟中不断出现死伤,魏琛气得掀了几次桌子,但又找不到将对方一网打尽的方法。

一筹莫展之际,他们只得先把卢瀚文送到寄宿制学校保护起来,只要待在桥园里不出门,至少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障,。黄少天原本还想送走喻文州,可一来魏琛担心他不在监视之下可能会出卖蓝雨,二来,喻文州自己也拒绝离开。

“我只是个算账的,能有什么利用价值,他们又能对我怎么样呢?”说这话的时候他翻着一本烹饪杂志,说得漫不经心。

黄少天只得作罢,默默喊人加强了宅子周围的守卫。

 

性命攸关的时刻说来就来,对家的少主亲自出马,凌晨两三点趁着守卫换班的功夫突然袭击,魏琛左腿中了一枪动弹不得,黄少天倒是安然无恙,但叔父被人用枪指着脑袋,他也投鼠忌器,只得乖乖受制于人。

“魏老大,没想到吧!”来人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,正是几年前被魏琛所伤,“乖乖交出港口的仓库,没准我心一软,还能让你和这废物再多过几年混吃等死的日子呢,听说还有个小少爷是吧,怎么,你以为能把他藏在学校里一辈子?”

黄少天自己被骂作废物倒是无所谓,听到那人提起卢瀚文,忍无可忍地咬紧牙齿,恶狠狠地回了一个字。

“滚!”

“哼,敬酒不吃吃罚酒,那就别怪我不客气,剁掉你两根手指就当警告吧!”

他用眼神示意几个属下,黄少天被按在地上,刚要动手,只听到楼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——

“慢着。”

喻文州手慢慢地从楼上下来,他之前被黄少天藏在暗室里才躲过了对家的搜捕,此时自己跑出来了,直把黄少天气得发抖。

“卧槽你跑出来干什么!不要命啦!”

喻文州看都没看他一眼,施施然走到客厅中央。

“做个交易,怎么样?”他笑着说。

 

(六)

对方的首领眯起眼打量着喻文州,他明面上只是溪山市场的会计,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,手里拿着个手机,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武器,并且还笑得一脸纯良,人畜无害。

但这并不能让人放松警惕,狐狸看上去都是人畜无害的。

“什么交易?”首领试探着问。

“如你所见,我只是个算账的,”他说,“不过你们黑道的账本真有意思,多看几遍还能发现些新的东西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喻文州又笑了一下,那笑容让黄少天觉得陌生,“蓝雨这两年和你们交易往来不少,别的东西政府可以睁一眼闭一眼,但走私军火可不是小罪哦,我呢,刚好看得仔细,有些东西就做了点整理,现在科技发达,动动手指头就能发个邮件,很方便的。”

 

他一边说,扬了扬手里的手机,那人脸色变得更难看,枪口从魏琛脑袋上挪开,对准了他。

“也许你的子弹比我的手要快,不过,如果我死了,我的朋友两小时内联络不到我,他也会替我发送这封邮件——你一定也想杀他灭口,不过B市微草的扛把子王杰希,你认为能那么轻易杀到吗?”

“你!”

“所以来做个交易呗,你们悄无声息地进来,就悄无声息地回去,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,蓝雨和你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,怎样?”

“好处都让你们占了,我就不信,这事闹大了对蓝雨也没好处,你舍得这么做?”

喻文州笑得更开心了,黄少天似乎从来没看他笑得那么开心过,可接下去说的话却令他从骨子里觉得寒冷。

“蓝雨?蓝雨怎样又与我何干?完蛋就完蛋咯,我只想和我弟弟好好地过日子而已。”

“你可真够狠的……”

权衡再三,对家的首领终于松了口,趁着夜色带人走了。

 

魏琛的副手方世镜匆匆赶到,差人把魏琛抬去卧室治疗,客厅里只剩下喻文州和黄少天两个人,黄少天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,喻文州背对着他,仍一动不动地站着,像一颗笔挺孤独的树。

“你……”沉默良久,黄少天先开口了,他缓步绕到喻文州前面,后者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与表情。

“我们,谈一谈好不好。”黄少天说。

“好啊,不过要请你扶我一下,”喻文州苦笑,“吓得我腿都软了,动不了了呢。”

黄少天刚想开口,喻文州就像一片落叶一样跌进他怀里,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
 

(七)

喻文州睡醒时,第一眼看到的是忧心忡忡的卢瀚文,小男生看见他醒过来,激动得都快哭了,急急忙忙地出去喊人,跟着黄少天也冲了进来,一不注意被桌角绊了一下,摔得龇牙咧嘴,嗷地叫了一声。

“你醒了?要喝水吗?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肚子饿不饿?我煮个面给你吃?”

喻文州摇摇头,他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叫嚣着酸痛,嗓子发干,一开口,声音嘶哑得吓人。

“我睡了多久……”

“文州哥,你昏了三天啊!吓死我了,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呜呜呜……”

卢瀚文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握住他的手,黄少天在边上敲他脑袋,“小鬼你不会讲话就不要讲!乱乌鸦嘴什么!”

“瀚文,我好饿,想吃街口那家的豆腐花,你去帮我买一碗,让老板做咸的,不要甜的,好不好。”

“嗯!我马上去!”

小孩跑远了之后,喻文州才示意黄少天扶他起来喝水。

 

黄少天的脸上阴晴不定,他有很多的问题想问,但生怕对方脱口而出的答案会让他们从此走上陌路。

“骗他们的啦。”喻文州突然说。

“啥?”

“账目是有问题,可哪里有那么明显啊,我也没有那么厉害的朋友,要是真有,”他看看黄少天,“我早就去投奔人家了,还在你家做账房干什么。”

“哈?”

“如果不演得像一点,对方才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吧?还好有惊无险呢……”

一番话说得黄少天目瞪口呆,喻文州演得这么像,连他和魏琛都差点信以为真了。但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,而是——

“那,你说蓝雨和你没关系,也是骗他们的吗?”

问完黄少天就后悔了,他是想知道答案,可他并没有接受真相的勇气,如果喻文州说那是他的真实想法,他又该怎么面对这一切?

喻文州问他讨了一杯水,喝完半杯,喉咙不像刚才那么疼了,这才缓缓说道:“瀚文看起来很开朗吧,可他夜里睡得很浅,在孤儿院也是,在我们原先住的地方也是,一点响动就能惊醒,他潜意识里觉得不安,连自己都不知道。”

黄少天想不明白他说这个有什么意思,只能安静地继续听下去。

“可你受伤那天晚上我去看他,他睡得很香,梦里都带着笑,我想,瀚文这回是真的把蓝雨当成了他的家。”

“所以呢?”

“瀚文认定的家,就是我的家。”

喻文州什么都没有直说,但所有的意思,黄少天都明白了。不知名的情绪在胸腔里膨胀炸裂,又疼又暖。

“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。”他说。

“什么?”

“那,那个……我可以吻你吗?”

这个问题及其没有水准,活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傻逼。

喻文州还是没有回答,他费力地抬起酸痛的胳膊,环着黄少天的后颈凑近他。

“你说呢。”

 

有人的地方,江湖就从未消失,但除此之外,也有那些你我所不知道的东西,他们总是悄悄发芽,又茂盛地生长。

对吧?

End

 

一个彩蛋

 

溪山市场的傍晚总是生意最忙碌的,卢瀚文背着书包回来总要穿过热闹的鱼市,一路上鱼档的小老板们纷纷停下手里生意跟他打招呼。这些有着黑道背景,平日里无人敢惹的小老板们,这会儿笑得一个比一个和善。

“小卢少爷回来啦?跟天哥还有喻先生问个好哦!”

“小卢少爷今天玩得开心吗!”

“小卢少爷,刚送来的新鲜鱼生要不要吃一点再走啊?”

卢瀚文笑嘻嘻地一一谢过,身后跟着的保镖兼司机郑轩沐浴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里,压力山大地提醒他,“少爷,刘老师已经在家里等你啦。”

“好好,轩哥我们快点回去吧!”

小少爷一下就回了神,拽着他快步朝家里走。

 

魏琛自那一次受伤之后去了外地修养,没多久居然将那把代代相传的杀鱼刀快递了回来,留言说自己想退休出去浪几年,把蓝雨的事物全权交给了喻文州——至于为什么不是黄少天,魏琛留下话说,臭小子整天没事就捡几个人回来养,要出大乱子,还是喻文州心细些镇得住场面。他俩这才想起来,那件事的真相还没机会告诉魏琛呢!对方八成把喻文州当做深藏不露、大有来头的人了吧!

好在蓝雨的弟兄们一直对喻先生信任有加,外加这次是他凭借一己之力才保住了魏老大和少主,对魏琛的决定他们并无异议,喻文州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做了蓝雨的新任扛把子,他和黄少天一下子忙得抽不开身,顾不上接送卢瀚文,才把事情托给了黄少天同龄、交情也很深的郑轩。

 

卢瀚文的家庭教师是一个叫刘小别的大学生,喻文州忙碌起来没时间管他功课,才了人请来辅导他。卢瀚文好像很喜欢这老师,每天都要留人下来吃晚饭,辅导结束还要亲自送刘老师走到巷口才肯回来,郑轩作为保镖自然也得远远地跟着。

“刘老师,我想问你个问题。”

“有问题你刚才不问?什么事,说吧。”

“你有没有女票啊。”

“咳……你小小年纪学人八卦干什么!”

“到底有没有嘛!”

“……没。”

“那就好!”

“啥?”

“嘿嘿,没什么。”

 

郑轩发现自己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。

压力山大啊!压力大!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彩蛋·end

 

真的没了,我是不会告诉你们刘小别其实是微草杠把子的远亲手上还有微草logo刺青所以夏天也穿着长袖的。

自己脑补吧。我不管啦。嘻嘻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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